日久他鄉是故鄉
為了探望二伯和收成玉米,週末假期陪著家人回鄉下,二伯在兩個月前因車禍成了植物人,目前被安置在長期照護中心,等待奇蹟出現。
前幾個月,是家裡最難熬的一段時光,小舅因肝癌惡化,和在耕作返家途中被轎車撞到的二伯住進同一家醫院的加護病房,大姑也病重,父母兩邊奔波,誰知姊姊長期與姊夫關係不睦在姊夫經營的事業未見起色的情況下更浮上檯面,家裡的氣氛處在十足的低氣壓中,隨著小舅大姑相繼過世、二伯從加護病房轉入普通病房、姊姊也搬出那個家,最近似乎有了難得的平靜。
雲林麥寮,我父母生長的地方,卻是我全然陌生的地方,從小到大,回去的次數屈指可數,連麥寮到底是在雲林的東西南北邊,也是最近看地圖才真正搞清楚,父親十六歲就上台北尋求他的淘金夢,二十三歲回家娶了阿嬤說很乖的一個女生--我的母親,他們在婚後第二天就上台北,開始白手起家的奮鬥生涯。
父母親奮鬥的歷史說來坎坷,但幸運的是還能讓家庭過著溫飽的生活,一年只有過年時才能帶著小孩回老家去,探探年邁的外公外婆和帶我們看看老家。等到父母親到了退休的年紀,有一天突然聽到他們買了田,開始了假日農夫的生活。雖說是假日農夫的生活,但其實就像去當臨時工一樣,播種是鄰居幫的忙,平常是二伯幫忙巡田,施肥也是直接請工人,我們就直接坐享其成,反正種來自己吃的,也不用灑農藥,施不施肥也隨興,一切都靠老天幫忙。
父親靠著導航,來到自家的田,三分地的大小,三分之一種的是玉米,剩下種的全是花生,四排的玉米,大概只有不到一半的玉米熟到可以採收,爸媽和我三人合力,採了滿滿六大布袋的玉米回家。一採完玉米,一行人又風塵僕僕地趕回台北。父親回家的路上,碎碎唸說,這六袋玉米可真貴,應該要在台北附近找地來種才是。我說,能在自己的老家種田,那種感覺不一樣啊,只見父親臉色一黯說:「老家,都沒人了啊,你不知道嗎?」
父母親各有七個和六個兄弟姊妹,留在老家的只有大舅和二伯,其他全都出外去打拼了,家族裡大部分的人都在台中和台北定居下來,只有過年過節才有機會見到面,外公過世後,外婆也搬到台中和舅舅同住,家族間的感情漸漸淡泊,和我同輩的堂表兄弟姊妹,更是就算在台北街頭遇到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回鄉的路途中,看到頹圮的古厝,拋荒的田地,迎面吹來的強風,帶著一絲苦味,是近海的緣故吧?麥寮,一個不為人知的窮鄉僻壤,因著王永慶頓時成為台灣人盡皆知的村落,六輕的設立,帶給這塊貧瘠的土地什麼?聽說年輕人不用出外找工作了,只要去六輕做個盡責作業員就好,但是管理職是上面派下來的高級幹部,老人家還是種田,只是覺得不像以前那麼好收成,也沒辦法明白到底和六輕有沒有關係,六輕帶來的繁榮,似乎只是產業道路旁蓋起了很亮的便利商店,和道路上奔馳的大車--和農村完全不搭的景象。
晚上和家人享用著自己摘下來的玉米,香氣撲鼻,想起小時候回大厝時,外公在大灶旁煮玉米的身影,混合著炭火和稻草香氣的玉米吃起來特別甜,尤其是長得醜醜的紫白玉米是我的最愛,總能吃上好幾根。看著姪子姪女捧著玉米在啃時,突然想到兩代的玉米記憶竟是如此不同了,他們是完完全全的台北人,雲林之於他們也只是以後上學從課本學到的地理名詞而已吧。
日久他鄉是故鄉,原來台北才是我的故鄉。
丫原來是地理上的同鄉?
台北我也住了10幾年!
台中也住了10來年!
混到沒地方只好回故里雲林水林!
哈哈哈!加油!
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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